惠崇春江暮景二首 / 惠崇春江曉景二首 -蘇軾

惠崇春江暮景二首 / 惠崇春江曉景二首
作者：蘇軾 朝代：宋代

原文
竹外桃花三兩枝，春江水暖鴨先知。
蔞蒿滿地蘆芽短，正是河豚欲上時。

兩兩歸鴻欲破群，依依還似北歸人。
遙知朔漠多風雪，更待江南半月春。

譯文
竹林外兩三枝桃花初放，鴨子在水中游戲，它們最早察覺了初春江水的回暖。
河灘上現(xiàn)已滿是蔞蒿，蘆筍也開始抽芽，而河豚此刻正要逆流而上，從大海回游到江河里來了。

大雁北飛，就像要回到北方家鄉(xiāng)的人那樣，可是由于眷戀，差一點掉了隊。
還沒有飛到北方時，就現(xiàn)已知道北方的沙漠多風雪了，還是再在江南渡過半月的春色時節(jié)吧。

注釋
⑴惠崇（亦為慧崇）：福建建陽僧，宋初九僧之一，能詩能畫?！洞航壕啊肥腔莩缢鳟嬅?，共兩幅，一幅是鴨戲圖，一幅是飛雁圖。錢鐘書《宋詩選注》中為“曉景”。諸多注本，有用“曉景”、有用“暮景”，此從《東坡全集》及清以前注本用“暮景”。這兩詩是作者元豐八年春天在靖江欲南返時江邊情景的寫照。
⑵蔞蒿：草名，有青蒿、白蒿等種?！对娊?jīng)》“呦呦鹿鳴，食野之蒿?！碧J芽：蘆葦?shù)挠籽浚墒秤谩?br> ⑶河豚：魚的一種，學名“鲀”，肉味鮮美，可是卵巢和肝臟有劇毒。產(chǎn)于我國濱海和一些內(nèi)河。每年春天逆江而上，在淡水中產(chǎn)卵。上：指逆江而上。
⑷歸鴻：歸雁。破群：脫離飛行隊伍。
⑸依依：不舍之貌?！冻o》“戀戀兮依依?！睔w人：回家的人。劉長卿詩“柴門聞犬吠，風雪夜歸人”。
⑹朔漠：北方沙漠之地。杜甫詩：“一去紫臺連朔漠?！?br> ⑺更待：再等；再過。

賞析
　　詩的首句“竹外桃花三兩枝”，隔著疏落的翠竹望去，幾枝桃花搖曳身姿。桃竹相襯，紅綠映襯，春意分外惹人喜歡。這雖然僅僅簡單一句，卻透出很多信息。首要，它顯示出竹林的稀疏，要是細密，就無法見到桃花了。其次，它標明季節(jié)，點出了一個“早”字。春寒剛過，還不是桃花怒放之時，但春天的無限生機和潛力，現(xiàn)已泄漏出來。

　　詩的第二句“春江水暖鴨先知”，視覺由遠及近，即從江岸到江面。江上春水泛動，好動的鴨子在江水中嬉戲游玩?！傍喯戎迸赃吤骊U明春江水還略帶寒意，因此別的動物都還沒有敏感到春天的來臨，這就與首句中的桃花“三兩枝”相呼應，標明早春時節(jié)。這句詩化用了唐人詩句：孟郊“何物最早知？虛虛草爭出”（《春雨后》），杜牧（一作許渾）“蒲根水暖雁初下，梅徑香寒蜂未知”（《初春舟次》）。蘇軾學古而不泥，前人詩句的造意，加上自己調(diào)查的堆集，熔煉成這一佳句?！傍喼边@種訴之于感覺和幻想的事物，畫面是難以傳達的，詩人卻經(jīng)過設身處地的領(lǐng)會，在詩中表達出來。緣情體物又移情于物，江中自在嬉戲的鴨子最早感觸到春水溫度的回升，用觸覺形象“暖”彌補畫中春水瀲滟的視覺形象。鴨之所以能“先知春江水暖”是因為它們長年生活在水中，只需江水不結(jié)冰，它總要跳下去鳧水嬉戲。因此，首要知道春江水溫改變的天然便是這些與水有著密切關(guān)系的鴨子。這就闡明：凡事都要親歷其境，才會有真實的感觸。這句詩不僅反映了詩人對天然的入微調(diào)查，還凝聚了詩人對生活的道理思索。鴨下水而知春江暖，可與“一葉落而知天下秋”相媲美，具有見微知著、舉一反三的道理。

　　詩的三四兩句：“蔞蒿滿地蘆芽短，正是河豚欲上時”，這兩句詩仍然緊扣“早春”來進行描繪，那滿地蔞蒿、短短的蘆芽，黃綠相間、美麗迷人，呈現(xiàn)出一派春意盎然、欣欣向榮的現(xiàn)象?！昂与嘤稀苯韬与嘀辉诖航瘯r才往上游的特征，進一步突出一個“春”字，本是畫面所無，也是畫筆難到的，可是詩人卻成功地“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”，給整個畫面注入了春天的氣息和生命的活力。蘇軾的學生張耒在《明道雜志》中也記載長江一帶土人食河豚，“但用蔞蒿、荻筍即蘆芽、菘菜三物”烹煮，以為這三樣與河豚最適宜調(diào)配。由此可見，蘇軾的聯(lián)想是有根有據(jù)的，也是天然而然的。詩意之妙，也有賴于此。畫面雖未描繪河豚的意向，但詩人卻從蔞蒿叢生、蘆葦吐芽估測而知“河豚欲上”，然后畫出海豚在春江水發(fā)時沿江上行的形象，用幻想得出的虛境彌補了實境。蘇軾便是經(jīng)過這樣的筆墨，把無聲的、停止的畫面，轉(zhuǎn)化為有聲的、活動的詩境。在蘇軾眼里，這幅畫現(xiàn)已不再是畫框之內(nèi)平面的、停止的紙上圖景，而是以內(nèi)涵的深邃領(lǐng)會和精微的細膩調(diào)查給人以生態(tài)感。前者如畫，后者逼真，兩者混同，不知何者為畫境，何者為真景。詩人的藝術(shù)聯(lián)想拓寬了繪畫所體現(xiàn)的視覺之外的天地，使詩情、畫意得到了完美的結(jié)合。

　　這一首詩成功地寫出了早春時節(jié)的春江景色，蘇軾以其詳盡、敏銳的感觸，捕捉住季節(jié)轉(zhuǎn)換時的景物特征，抒情對早春的高興和禮贊之情。全詩春意濃郁、生機蓬勃，給人以新鮮，舒暢之感。詩人蘇軾提出“詩畫本一概，天工與新鮮”（《書鄢陵王主簿所畫折枝二首》），“詩中有畫，畫中有詩”（《東坡題跋》卷五《書摩詰藍田煙雨圖》），在他的這首題畫詩《惠崇春江暮景》中得到了很好的驗證。